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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莲姑上作家荟原创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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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张引娣

张引娣,笔名夏日小荷,黄河文学学会会员,白水作协会员,中学语文教师。喜欢到处走走,拿笔涂涂写写,记录生命的点点滴滴,曾有不少随笔发表在网络平台和杂志上。

莲姑七十多岁了,一头花白的齐耳短发梳得整整齐齐,洗得发白的衣服总是大小合身,说话文文气气,一只眼睛从我记事起就挤在一起睁不开来。只是那只好眼睛似乎在不停地流泪,在诉说着莲姑的不幸遭遇。

当年,莲姑出生在村北的小山沟里,一出娘胎一只眼睛就瞎了。她的爸爸妈妈一看她是那个样子,就从心里讨厌她。于是,她被送人了,送给了我的贫农三爷三奶。三爷三奶穷得叮当响,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,一间破旧的草房还是分了人家地主老王家的马房。可是,三爷三奶两人还是不愿干活,就如《平凡的世界》里的二爸孙玉亭两口子一样,闹革命挺积极,成天跻着个鞋翅膀跑东跑西,莲姑到他们家差点饿死。后来,三奶奶的娘家妈一看自己女儿不着调,就把莲姑抱到他们家——一个距离我们十几里路的小村养着。

太阳刚刚露头,莲姑醒了,外婆给她掰些馍块,用开水一泡,莲姑砸吧砸吧地吃着;吃饭了,外婆悄悄拿个大馒头,自己一口,莲姑一口,再用包谷粥添添缝;太阳跑到西边去了,还好,外婆给她留了一些染染面,偶尔漂几片青菜叶子,莲姑吃得碗精光。在那个物质极度困乏的年度,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存的莲姑,依靠外婆,她勉强能吃上几顿饱饭,当然,一天的学校大门都没有进过。

莲姑五岁时的一天,老舅家的女儿结婚,外婆这个当姑的自然要去,她早早把莲姑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,一条小辫也扎得光溜整齐。可表姐忽然想要去,走亲戚总是有好吃的吗,四五岁的莲姑忙说:“我,我不去了,我要给我的小猪割草。”当然,表姐跟着外婆去老舅家了,莲姑提着大笼到村口拾猪草去了。谁知,五岁的小孩,一个人在地头拾着拾着,就坐下来玩,玩着玩着竟然睡着了。天黑了,没有人发现莲姑不在,平常她和外婆睡,外婆不在,就没有人操心。

第二日天微微亮,一个早早起来的老人李叔去村外捡粪,那个时候,人们虽然是吃大锅饭,农业社集齐干活,可勤劳的乡亲已经利用空余时间给自己干一点私活。这不,农人都知道:“庄稼一枝花,全靠肥当家。”老人瞌睡少,就早早起来自己悄悄捡粪、攒粪。天刚透亮,李叔就出去捡粪,远远的,李叔看到地头好像有一只狗蹲在那里。那个年月,人们生活紧张,狗可没有今日这么多,老人一个激灵,一下子明白那是狼,狼想要进村。

李叔忙折回身,叫了村里的老少爷们,敲锣打鼓地撵狼,人们喊叫着跑向地头,狼“唰”一下不见了踪影。可是,眼前却有一个熟睡的女孩——莲姑,人群一阵哗然,这个孩子居然睡在地头,而且狼竟然守在她的旁边。谁不知道,狼吃了村里多少小孩,老娃妈的四个孩子可都是被狼吃了,而这个孩子,还有狼守着。有人说:“可怜可怜,一晚上冻坏了。”“没有人管的孩子。”——忽然,捡粪老人李叔说:“这孩子肯定有福,连狼都保护她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”一时间,莲姑受狼保护的故事在十里八村传得沸沸扬扬,只有年迈的外婆抱着她老泪纵横,莲姑似懂非懂地看着外婆不知所措。即使这样,三爷三奶依然没有接自己的女儿回家,莲姑仍然在舅家生活。

外婆活着,莲姑就在舅家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着,可贫穷的岁月阻挡不了孩子的成长,莲姑一天天地长大了。虽然她的那只眼睛不好,可也丝毫不影响其它方面的成长。她的个子蹭蹭地往上冒,外婆一天老似一天,终于在莲姑十一岁一个冬日的午后,外婆拉着莲姑的手走了,莲姑哭得死去活来,她明白再也没有人抱着她讲《狼来了》、《小马过河》的故事了。直到外婆走后的第二年,三爷三奶才把莲姑接回了家。

回到了自己家的莲姑,看着一贫如洗的家,不知如何是好。炕上破破烂烂的棉被乌黑发亮,面缸里掉在缸底的少得可怜的面,一个木头箱子空空如也,爸爸妈妈也就是我的三爷三奶根本不在家呆。莲姑俨然成了家里的掌柜,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在莲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于是,十来岁的莲姑撑起了这个家。

她拿起笤帚,屋子院落,里里外外,先把这个家彻彻底底打扫一番。然后利用天黑,她拜访了大妈,就是我的奶奶,恳求大妈教她做针线活,原来她跟外婆还学了一点点。奶奶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就答应了,于是,莲姑白天在家干活,晚上,她就拿着袜子、鞋底之类的到我们家,和大姑、二姑一起,跟着奶奶学做针线活。那时,我们家虽然不富裕,但也能吃饱。开始奶奶想她肯定吃不饱,晚上就让她吃一点烙馍片之类的,可争气的莲姑死活都不吃。

腊月的一个晚上,北风呼呼地刮着,莲姑用头巾抱好自己,把已经拾掇好的鞋底拿上,就又来到我们家。屋里点个煤油灯,几个小的在地上乱跑,大姑,二姑已经坐在炕头纳鞋底,奶奶在旁边纺线。奶奶招呼莲姑坐在二姑旁边,离煤油灯近一点的地方。莲姑边干活边听孩子们乱喊,偶尔与姑姑悄悄说句话,每个人手里的绳子“哧——哧——”的飞舞,煤油灯燃起的小火苗忽闪忽闪的,被绳子生成的风吹得飘来飘去,鞋底纳了将近一半,三爸只喊:“饿死了,饿死了——”莲姑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,中午吃了个半饱,锅里就没有饭了。这回听别人喊饿,确实肚子也咕咕开了。三爸又喊了一声,大姑放下活。去厨房拿来三个糜子馍,把两个用刀切开,一个人一小块,莲姑摇头说:“我不要,不饿。”大姑不由分说塞给她,看着大家都吃开了,莲姑拿起那又冷又硬的糜子馍,放到嘴里,一点点甜甜的味道弥漫开去,心里却酸酸的,孩子之间容易沟通,莲姑走时接受了姑姑们的帮助,大姑把第三个糜子馍硬是装到莲姑的衣兜里。

两年之后,莲姑已经把该做的针线活一样不落地学会了,补袜子、纳鞋底、绣鞋垫、缝棉衣、做枕头——喜得奶奶直夸:“多好的孩子,亲爸亲妈遭孽呀,把孩子送给这么一家人。”渐渐地,三爷三奶家在莲姑回来两三年后,竟然有了家的模样。炕上的被褥虽烂但能看清颜色了,每天的烟囱里能冒出炊烟,三爷穿上了一双崭新的棉鞋,这可在村里是头号新闻,多少年,三爷都是拾别人不穿的鞋,人们都说莲姑是好样的,撑起了这个家。

黄土高原的四季鲜明,春季短促而紧张,农人们忙忙碌碌,刚换的夹衣穿不了几天,夏季就风风火火地来了,到处一片炎热,光着身子的男人小孩随处可见,那些穷苦人家的老人孩子也扬眉吐气,再也不怕因为没有衣服穿而冷得瑟瑟发抖,名正言顺的光着身子在村里走来走去。

三爷三奶年纪渐渐大了,农业社的许多事情他们插不上手,慢慢地他们就把目光放回了家里。三奶开始在家呆了,这时的莲姑已十五六岁了,经过几年的磨炼,里里外外拿得起放得下,三奶反而像太上皇一样,回到家啥事也不干。人常说:“皮底鞋,溜溜光,不窜门子害心慌。”跑了大半辈子的三奶就是这样的人,她成天一起床,头也不梳,脸也不洗,东家出,西家入,张三长,李四短,成了村里的小广播,谁家有啥事,都是她满村广播。

三爷这几年靠着莲姑的打理,能吃饱肚子,那个嚣张的劲头也渐渐滋长,在村中爱吆五喝六,咋咋呼呼,大家一提他都会心的一笑。本来,女孩一过十五岁,在那个年代,就有人说媒保亲,莲姑到了订婚的年龄,但没有说亲的上门。虽说莲姑是锅上锅下,缝补拆洗,犁耧耙耱,样样在行,毕竟有一个小喇叭娘,一个张狂爹,朴实的乡亲们没有人原因和她们家当亲。

当然,每个少年都怀春,村中一个忠厚老实的后生看上了莲姑。春日料峭的风中,他会帮莲姑悄悄地锄麦;夏日的正午,他会在莲姑家门口来回晃荡;秋日的黄昏,他会摘一把酸枣偷偷递给莲姑;冬日的午后,他会随着捡拾柴火的莲姑上山——那时的少年,这就已经非常大胆了,莲姑一颗少女的心也向这位本村的后生敞开了。村里过事放电影,莲姑自然站在后生的旁边;地头的杜梨能吃了,莲姑做饭时蒸熟也要留一些趁空给后生;空闲时,莲姑也有一眼没一眼的朝门口望去。

下了一天的雨,莲姑翻箱倒柜,竟然找到二尺白布,欣喜之余,莲姑找到大姑,借枕头上的花样,大姑拿出一大堆,花开富贵的牡丹、红艳喜庆的福字、成双成对的鸳鸯……莲姑拿走了戏水的鸳鸯。月亮爬上了窗户,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安静地入睡了,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莲姑绣起了枕头。谁知,不务正业的三爷发现了莲姑这个秘密,他不动声色地托人从四十里外的枣庄给莲姑找了一个上门女婿,他狠狠的敲诈了人家一笔,也就是比别人多要了几斗麦子,就相当于今天的彩礼钱,十几天时间婚事就定了。此人长得中等个,一张四方脸白白净净,看起来像个先生模样,仔细瞧瞧,总少了一些庄稼人的淳朴。莲姑傻眼了,早晨,心上人还帮自己套牛,中午就有了一个女婿。她想不通,却又无能为力,在那个年代,在那样的身世,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又有多少权利,反正莲姑订婚了。

太阳一天天南移,树叶的绿色也在减弱,眼看秋色一天天变浓。

莲姑怀着一颗难过的心,在不知疲倦地掰玉米、收豆子,她如机器一般,麻木地奔波在田间地头。忠厚的后生依然抽空给莲姑帮忙,可莲姑下了几次决心,都没有说出自己已经订婚的消息。那天,莲姑正独自在场院里晒豆子,后生急匆匆地跑来了,他看看周围,乡亲们都回家吃饭去了,就问:“他们说你订婚了?”莲姑不敢说,只是点点头。

“为什么,难道我们不行吗?”后生忽然抓住莲姑的胳膊问。

莲姑不知道该怎样,摇头不行,她明明觉得自己喜欢他;点头也不行,自己已经订婚了。这能怎么说,莲姑机械地站着,还是没有说话。“我们走吧,去安徽我姑那儿。”后生忽然说。

莲姑惊讶地说:“不行,这事不敢做。要么你找我大伯先给我爸说说。”

后生的父亲找我爷爷也就是莲姑的大伯提亲,三爷是斩钉截铁地说:“不行,女子已经订婚了,活忙完了,入冬女婿就进门了。”

后生告诉了莲姑,莲姑一咬牙,答应了后生的要求,他们约定收完最后一粒庄稼就去安徽。可是,还没有等秋收完成,莲姑的丈夫就进门了。没有婚宴,没有商量,莲姑就成家了,原来,三爷看到活太多,一动心思,就再要了二斗麦子,让女婿直接进门,这样既省下了待客钱,还多了劳力。莲姑傻眼了,她难过伤心,可日子丝毫没有变样,一天一天照样走着,她还要强装笑颜,应付这自己刚刚进门的丈夫。她想过自杀,却又不甘心这样离去。莲姑,可怜的莲姑不知道自己该把心事给谁诉说,自己的反抗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。后生一狠心,独自去了安徽。三奶照样广播着村里的大事小情,三爷积极地在干部家与大队部之间穿梭,莲姑只能向命运低头,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小媳妇。

草绿了,花开了,麦子熟了,玉米收了,绿豆荚也开始发黄变黑,日子就这样一年一年走着,庄户人家春种秋收忙忙碌碌,一年四季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。莲姑转眼有了两个女儿,三爷三奶也相继离开了人世,看来,莲姑的好日子开始了。

好景不长,莲姑生下了老三,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儿,当她还沉浸在当妈的喜悦中,温文尔雅的丈夫凶相毕露。他破口大骂:“一个独眼龙,连一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。”莲姑一下惊呆了,多少年来,还没有人指责过她眼睛的缺陷,这是自己日夜伺候的丈夫。虽然当初有些不情愿,但她很快就忘记了那个后生,一心一意与丈夫过日子,六七年来,她盘上盘下伺候的丈夫这样肆无忌惮地骂着自己,莲姑的心刀割般疼痛——

丈夫在家中俨然成了皇帝,动辄破口大骂,甚至出手大打,打莲姑,打女儿,三个女儿见了爸爸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,老大好好的一个孩子,变得结结巴巴;老二见了爸爸,直往妈妈身后躲;老三胆子稍微能大一些,比两个姐姐强一点。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,莲姑就苍老了许多,三个女儿的到来,增添了好几张吃饭的口,生活负担的加重,再加上丈夫的大打出手,都让莲姑心酸。

不久,丈夫就变了,每天让莲姑给他洗衣服,他穿的人模狗样,就像庄稼人所说的清水鬼子,而且早出晚归,半夜才回家,八几年的农村可没有什么电视之类让人成经半夜的不睡觉。莲姑一问丈夫,就遭到毒打,她的心中隐约明白了,丈夫不干人事。很快的,村里好心的乡亲明里暗里提醒莲姑,丈夫与西邻居有染,莲姑心里明镜似得,可为了这个家,她忍气吞声,在好心人面前,还替丈夫辩解,村里人从这时起就认定莲姑是缺心眼,脑袋不够数,可只有莲姑自己心里明白,她不想让女儿没有爸爸。

第二年,西邻居添了一个男孩,乡亲们指指点点。丈夫更是明目张胆,回到家就是呼呼大睡,家里的轻活重活一样也不干,打女儿成了家常便饭。莲姑咬着牙忍受着一切,也许老天发了善心,莲姑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竟添了一个儿子,可是儿子抱出门去,乡亲们议论纷纷,莲姑不明原因,时间长了,她才看到,儿子与西邻居家儿子长得一模一样。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捶胸顿足,可日子总得过下去,丈夫打骂得少了一些,可好吃懒做的毛病一点没改,老大老二被丈夫吓得毛病也越来越严重。莲姑又回到了几十年前,起早贪黑,忙里忙外,女人干的,男人干的,她都一一承担着。

(图片来自于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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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问:朱鹰、邹开歧

主编:姚小红

编辑:洪与、邹舟、杨玲、大烟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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