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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得最快的中国孩子他平均每秒能够跳75

冰点特稿第期

跳得最快的中国孩子

训练结束后的分组总结。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中国青年报·中国青年网记者马宇平/摄

“中国跳得最快的孩子”目前在广州市的乡下一所不起眼的学校里。在跳绳这个运动项目上,这个叫岑小林的孩子保持了两项世界纪录。他平均每秒能够跳7.5次,在此情况下,肉眼几乎察觉不到那根跳绳的存在。

在国际跳绳界,这所连体育器械都不完备的中国农村小学具有相当的统治力。一个月前,在挪威举行的跳绳世界杯赛上,这里走出的17个孩子,在与来自26个国家和地区的选手竞争后,夺取了全部金牌的六分之一。自7年前推广跳绳以来,这所学校的学生改写了几项世界纪录,拿回的奖牌可以装满40多个书包。

最新一批世界冠军从挪威回国后,地方政府和商会为他们举办了庆功宴。但回到家里,岑小林没对父母讲过北欧见闻,也没提到关于比赛的任何事情。奖牌暂时由学校保管。在挪威,他刷新了一项由他创造的纪录,但在他的家里,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”。比赛那段日子,这个孩子生活中的更大变化是——他的两箱物品混在全家人的行李中,搬到了另一处出租屋里。

搬家是他所熟悉的——世界冠军们大都是随父母临时在广州郊区落脚的打工者子弟,籍贯分别在贵州、重庆、广西或湖南的村落。他们跟随父母迁徙,更换住址也更换学校,有的学生19岁才读到小学六年级。少数人能够在此地读完初中,然后像父辈一样,出去打工。他们总在迁徙。

冠军们早就适应了角色的快速转换——前一天在国外比赛,从王子或者其他大人物手中接过奖牌,转天身着印有中国国旗的领奖服出现在中国机场,接过接机人群送来的鲜花。回到花都这个盛产花卉的地方,平常日子里,他们会钻进父母劳作的花棚,去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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毫无疑问,体重超过公斤的赖宣治是这支跳绳队中跳绳最差的。但他又是唯一的教练和全校唯一的体育教师。

这所名叫七星小学的学校紧挨着乡道,每当货车、罐车和摩托车打墙外飞驰而过,尘土就会越过围墙漫进来。

年,24岁的赖宣治成为出现在这个校园的第一位大学生教师,结束了这所学校体育课常年由语文或数学教师代课的历史。那时,条件更加简陋。学生们跑过土操场,穿过茂盛的荔枝树、芒果树、龙眼树,进入老旧的教学楼。一个暑假的功夫,校园里的杂草就能没过小腿。

学生们在午睡。

跳绳的兴起,在这里更多是因地制宜的选择。赖宣治到来时,学校只有一块土操场。他试过在尘土飞扬中教学生们打篮球,但他们拼抢时互相撞倒,家长投诉到校长那里,投诉多了,篮球也就停了。他带学生练田径,由于器材匮乏,唯一能开展的田径项目是跑步。花都区教育局举行第一届中小学生跳绳比赛时,校长张有连带他去观摩。他们的结论是,这项运动似乎适合七星小学:不会有激烈的对抗,不需要昂贵的设施。

可是,这项运动并不适合赖宣治。即使在身材变胖之前,他也不擅长跳绳。花都区教育局年开始推广跳绳,对中小学体育教师定期开展跳绳达标测试,他总是倒数几名。他会找校长在病假条上签字以逃过测试。某次测试他实在逃不掉,硬着头皮去跳,补考了3次才算通过。

到了年,跳绳成了他躲不开的项目。广州市教育局决定将跳绳作为中小学生必须掌握的一项运动技能,列入每年体育学科学业质量评价必测项目,要求学校每周安排一节体育课用于跳绳。那个学年起,赖宣治不得不向学生们传授他最不擅长的项目。七星小学组建了跳绳队,潜在的世界冠军们从镇一级的跳绳比赛开启了冠军之路。

队员是从四五年级拉来的——六年级面临毕业,低年级的孩子则太小。整个学校那时共有一百五六十名学生,赖宣治拉来了50多名,几乎“挖空”了两个年级,田径队也被合并进了跳绳队。岑小林是少有的低年级队员。他们每天在学校的榕树下训练两个小时。不少学生嫌累退出,后来,剩下的全是外地来的孩子。

经费紧张,体育教师发挥了他的想象力:旧教学楼拆除时,他从工地上找来废旧电线,去墙外砍竹竿,以竹竿为把手,在上面钻个孔,电线从里面穿过打个结,一条自制跳绳就完工了。

赖宣治介绍,连修摩托车时看到的刹车线都给过他灵感。年他研究跳绳到“疯魔”。他看书、研究视频、参加区里组织的跳绳培训、钻研“半蹲跳”跳法。技巧之外,剩下就是“玩儿命地训练”。

岑小林是第一批队员,目前是单人30秒单摇跳绳、3分钟单摇跳绳的世界纪录保持者。刚进队时,他1分钟只能跳50多次。现在,他的纪录是3分钟次,被外国网民称为“中国跳得最快的孩子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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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没有人会认为岑小林天赋异禀。“跳绳和天赋没有关系,就是练出来的。”七星小学的队员聚在一起时这么总结。

曾有体育局的教练去选苗子,想从跳绳世界冠军中选拔一些人练田径或者其他项目,都失望而去。他们的身体素质并不出众。

有队员介绍,平均每两个月,他们就会用断一根直径1毫米的钢丝绳。“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。”赖宣治教导学生。

“天天练,每天重复,每练一个动作重复3万次。”14岁的孔荧莹拥有十几个世界冠军头衔,她说:“天才都是练出来的。”她喜欢花样跳绳,正在试着编一套四人同步花样跳绳动作。

对这项运动,教练和队员都是“摸着石头过河”。“两人交互摇绳跳”这个项目,他们最初花了大半个月才搞明白人怎么进到绳圈,而现在,新队员3分钟就能学会。

器材室里挂着属于队员的上千根跳绳,在五颜六色的塑料把手中间,没有哪两根是同样长度的——学生凭感觉来自行调节长度。不同的绳子有不同的功用:练耐力、练花样、练速度。每人至少要用3条不同类型的绳子来提高手腕力量。

他们对鞋底特别敏感。跳绳穿的鞋鞋底不能太厚,要轻,队里新发下来的鞋子几天就被“踩得很合脚”。“鞋底前脚掌和鞋面回弯的地方最容易破,鞋底直接破了一个洞,很多双都这样。”14岁的队员陈嘉伟说。

跳绳队一日两训。每天上午从6点半训练到8点,下午从4点训练到6点。从开学之后,只有期末考试当天不需要晨训。到了假期,每天的训练时间会拉长到六七个小时。如果赶上比赛,训练强度还会增加。队员没有带毛巾的习惯,汗水快落到眼眶里时,就随手刮一下,地面很快出现一滩水。

在国内外各种大赛中,他们总是能在赛场找到空地躺下休息。这个习惯是在学校养成的:他们直接枕着软垫,席地而卧,快速进入午睡。

队员们的体能训练也很简单:蛙跳,爬楼梯,跑步,以及拉着汽车轮胎跑步。训练结束后,学生两人一组,互相踩小腿让肌肉放松。

赖宣治给每名队员都定了训练目标——都是接近同年龄段世界纪录的目标。去挪威参加比赛前,大家围坐在训练室的地上,认领了各自的参赛任务。最主要的一条是,“拿下全部速度跳绳项目的冠军”。

跳绳这项运动可以分为速度跳绳和花样跳绳两个大类。一个公认的观点是,中国人在速度跳绳上处于顶尖水平,花样跳绳略逊一筹。

在中国,跳绳是一项新兴的运动。全国跳绳运动推广中心成立于年。该中心常务副秘书长、世界跳绳联盟副主席陈阳辉说,年,中国国家跳绳队首次参加亚洲跳绳锦标赛时,在个别速度项目上能取得好成绩,花样项目上则“非常薄弱”。现在,中国队在速度项目上处于世界领先水平,花样项目的进步也很大。

但在广州的这支跳绳队,学生们练习时并不区分项目,每个人既要练习速度,也要练习花样。到年,学校有了跳绳的专用场地。能用到的辅助器材是绿色加厚海绵垫子。学生们不得不克服内心的恐惧,在上面学会空翻、后手翻、侧空翻,并在做出这些动作的同时确保身体穿过飞舞的绳圈。有队员练习时受过伤,后来再没做过这个动作。

正因跳绳不像篮球、足球运动那样普及,七星小学才有了露头的机会。“如果其他大学校搞,还轮得到我们吗?”赖宣治说。

他认识的一些家长并不支持孩子参加跳绳队,以至于他需要去说服这些冠军的父母,让孩子跳下去。父母们总是会问此类问题:“拿了跳绳冠军有什么好处?跳绳队对他以后有什么帮助?”一个问题备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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