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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潮汕舌尖上的早年记忆

老友说,如今午餐越来越简单了,煮一碗尖米丸,浇上肉末香菇粒,加一小勺葱珠,香气扑鼻,好吃极了。这稀松平常的尖米丸,因了那勺葱珠,勾起我脑海深处早年的饮食记忆。这个细节很潮汕,很平民,我似乎嗅到了那焦香的味道。

▲家常小菜:椒盐小虾、苦刺心虾枣汤、

菜脯蛋、炒薄壳米

童年的饮食记忆是质朴的,亲切的,难忘的,几乎每个人都一样,童年饮食甚至奠定了一生的口味。

生活在同时代同个城市或地区的人,也有着集体的饮食记忆,尤其在食物不丰盛的几十年前。前段时间,与人喝茶时聊起认识的鱼,七嘴八舌一下子凑出百余种,还说起早年潮汕人家普遍的烹制方式,不外乎烙鱼、炊鱼、半煎煮、煮豆酱水、煮酸梅、鱼饭、贴鼎等等,做法虽简单,却能突出鱼的鲜活和原味。

想起早年饮食,就仿佛有几分乡愁的感觉。遥想上世纪60年代,看外婆张罗一日三餐和过年过节的粿品,亲切感油然而生,曾经写过其中片断,此时又忆起一些细节来。

生于南海之滨,我在少年时代熟悉的鱼有红花桃、红目林、巴浪鱼、凤尾鱼、江鱼仔、迪仔鱼等,记得那时有一首潮汕童谣:“那哥鱼,剁糜糜,做鱼丸,粒个钱。”念的时候不知为何读音需降调,蛮好笑的。还有一种骨头很多很细的叫做“双犁”的鱼,我记忆尤为深刻。大概是在物资紧张的上世纪60年代初期,外婆老家的亲戚从澄海来,提着个网兜,里边是一个大砂锅,好奇的我看着他们打开,原来是橄榄菜煮双犁鱼。别看黑不溜秋,却是上乘美味,做法是一层鱼盖一层橄榄菜,共有好几层,中间几片白花花的是肚肉,食材在砂锅里慢火煮得入味,这在当年可是走亲戚的贵重礼物了。这种民间做法到今天应该还在延续,因美味是跨越时间不会被摈弃的。

▲潮汕鱼饭(图片源自网络)

小时候喜欢在外婆和老姨身边听她们絮絮叨叨地说澄海老家的往事,其中不乏与美食有关的。外婆17岁嫁入吴家,那是上世纪20年代,吴家长辈是有名的中医,老太太蛮有权威的,家里有各种规矩,幸好年轻的外婆心灵手巧,方能应付。外公是读书人,年轻时一表人才,藏书甚丰。

听过外婆为外公做菜的故事,也曾读过外公在香港《大公报》的专栏文章,有一篇提到当年家里人对时令食材的重视,尤其是买鱼,“……酷喜新鲜出水的比目鱼,买来用自家曝制的豆酱水煮汤,助以芫荽调味。这比目鱼,细鳞,两面分作深赤及紫白色,当地土称‘鞋底鱼’”。

翻到剪报上这段话,上世纪20年代的潮汕家常饮食情节如在眼前。外婆不只做菜,她还要给外公熨烫衣服,有文友来茶聚高谈阔论之时,外婆要张罗端茶送水,其实这是那个年代家庭妇女的生活写照。在与时令食材打交道的同时,很多潮汕主妇也练出把家常菜做得美味的本事来。

可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在凭票供应的日子里,我对饮食的印象是糟糕的。那时市场非常萧条,走过家附近的盐埕市场,一眼望进去,幽暗的空间里空荡荡,菜架上只有稀稀拉拉几种“公价菜”,常见的有豇豆、空心菜、包菜等。

不解的是那时左邻右舍炒菜,习惯把豇豆或刀豆掐成寸长,菜本身很老,炒时只放少量油和鱼露,感觉真是难吃。很奇怪外婆做粿品糕点包括自制贡菜、鱼松等十分考究,精益求精,和炒豇豆之类的水平真是天壤之别!

等到我对豆类产生好感,是读初中去牛田洋部队学军锻炼时体验到的,部队的饭菜极香,连豆类都那么好吃,我和几个女同学分在伙房帮厨,发现了其中的奥妙,他们把豇豆等切成一厘米长,加上舍得放油,调料丰富,切得短自然容易入味,故同样的食物口感却如此不一样。从此以后直至今天,我家炒豇豆刀豆一律切小,已成习惯了。

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之前,老百姓的餐桌格外简朴,常见的是菜脯蛋之类,因没有自由选择的食材,加上薪水低,我那时做饭的热情是因为家有小孩儿,在有限的条件下变一些花样而已,看今天人们用先进器具制作各种精致点心,想起当年自己的所谓“创意”,不禁哑然失笑。

那时买不到现成的绿豆沙,便到街口的新乐园糖果店买来绿豆糕,一切4块当作馅料包袖珍小包子,捏成小石榴状,蒸熟的结果是,小孩大人客人抢着吃。而平时蒸个小排骨,香菇船之类,则用心调味操作,留下简而精的记忆。

年春,我有感而发地画了一幅跟饮食有关的画《妹子鱼丸档》,如今竟成了珍贵历史记录。

▲《妹子鱼丸档》

今天市场上熟视无睹的鱼丸鱼饺鱼卷鱼册,在当年颇为惊艳,自由摊档的出现是令人欢欣鼓舞的,平淡的饮食丰富起来了。从那时起,时间流转,渐渐地走到美食遍地的今天,也到了视觉和肠胃疲惫的当下。前不久几位比我小十几岁的老同事对我说,她们越来越向往简朴的接地气的家常小菜,情感上和胃口上都越来越乡土了。

朋友圈是个有趣的场合,有人从不厌倦地晒美食晒“硬菜”,有人崇尚简餐素食。说到底,不同的基因让个体相差甚远,一位八十多岁精神抖擞的老艺术家对我说,他不吃晚餐,午饭是几种蔬菜加点肉乱炖,早餐则是酸奶,他认为是最佳搭配。

我崇尚朴素生活方式,但我觉得把食材做得好吃是美好的事,惭愧没有为此花费太多精力。此时不禁想起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,很多次说起他的手擀面,老说我怎么就懒得做呢。老爸乃湖北襄阳人氏,会做面食,韭菜盒子是一绝,好吃之至!他包北方饺子做葱花饼的情景历历在目,这些我十几岁就学会了,却懒得做,真有点莫名其妙,其实就是觉得收拾桌子上的面粉麻烦罢了。

那时过年,外婆蒸粿品“浮”酥饺,老爸做酥片(一种薄薄切成菱形的油炸面食),还做“板酥”,做法是选肥肉切成一寸多长,一厘米厚,中间剖一刀不切断,夹上一片“瓜册”,蘸糖水再裹面浆油炸而成。炸上述食物的油有讲究,必须先做成熟油,才能炸得酥。这些素朴美食至今不忘,一想起便怀念起几位故去的长辈,想当年真的不够珍惜啊!

打字之前,本想就曾在饭局上有人对白灼螺片厚薄之优劣的话题开聊,未想打成一篇回忆寒素日子饭食的文字,其实,饮食是个个人化的问题,甚至是一种态度,我一向遵从真实感受,不受他人影响。

这些年美食节目、做菜视频占据视野,眼花缭乱,而私房菜如雨后春笋,参差不齐,从菜品到环境及价格,对此颇有感触。此时我望望书架,一排美食书赫然入目,之前没想到有这么多!谈吃的好文章甚多,读之心动,那些写到我遗忘了的食材,尤其是植物类食材的书,真是喜欢啊!

恰好,当年我下乡村里的一位同龄人的第二代,一个忘年交妹妹发来她采艾叶煎鸡蛋的图片,春天里吃野菜,是多么诱人,我仿佛隔空闻到青草气息。她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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